2009年东南亚政治经济发展综述

王士录

（云南省社会科学院  东南亚研究所，云南  昆明  650034）

摘要：对2009年东南亚地区政治经济形势的发展进行综述；既要有区域层面的总体概括，也要有对热点国家的个案述评。2009年东南亚地区政治经济形势的发展面临诸多挑战，其特点总体上是热点问题增多，政治动荡加剧，经济相对低迷。总体而言，东盟各国表现各不相同：老成员国问题相对要多一些，多数东盟新成员国政治经济形势则相对要好一些。
关键词： 东南亚；政治；经济；综述
        2009年东南亚地区政治经济形势的发展面临诸多挑战，其特点总体上是热点问题增多，政治动荡加剧，经济困难增多，但东盟成员国表现又各不相同。原东盟六国政治方面有的国家政局持续动荡，有的国家经历了大选，有的国家政治力量的分化重组加剧；经济方面受到世界经济危机的影响较深，经济下滑较为明显。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东盟新成员中的越南、老挝、柬埔寨则继续保持了政治社会的稳定，党和政府都在集中力量“拼经济”，努力克服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并已取得引人注目的成绩。
　　

一、东南亚国家的政治发展：新老东盟成员的不同表现

        总体而言，2009年东南亚国家的政治发展可以大致分成两类：一类是原东盟六国中的大多数国家出现剧烈的政治变化，另一类则是东盟新成员中的多数继续保持政治的稳定。
        （一）泰、马、菲、印尼：程度不同的政局动荡
　　2009年，在六个东盟老成员国中，除新加坡和文莱两国政局继续保持稳定外，其余四国政治问题都比较多，但由于国情不同，各国政治问题的表现形式也不同，可以说是各有一本难念的经。
　　1、泰国：继续在政治动荡的泥沼中挣扎
　　2009年的泰国政治，重复了2008年的表现形式，仍然是“在希望中开局，在硝烟、暴力与血腥之中落下帷幕”。
　　2008年12月15日，年仅44岁的阿披实在下院选举中以微弱多数当选为泰国第27任总理，[1]（P11）这给动荡已久的泰国政坛带来了一股清新之风，大多数泰国人民、国际社会都对其寄予了厚望。但是，积重难返的泰国政治动荡并未因领导换人而改变。2009年，台下总理他信与台上总理阿披实两位颇具影响的政治家的相互叫板、红衫军和黄衫军“红黄两军”的对垒从年初打到年尾，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综观近三年来的情况，泰国政局动荡近期难以平息，其政局动荡所留下的创伤也不会很快愈合。正如一位学者所说，“泰国街头政治有如泰式按摩，动作猛烈，大伤筋骨，甚至让人痛得死去活来，但却具有停不下来的吸引力”。从泰国的实践看，“街头政治”这种民主形式替代了民主实质，“街头政治”无数次被分裂的利益集团利用，这才是泰国政治发展中值得警惕的现象。要想改变这种政治困局，需要改变泰式“政治按摩”的理念与方法，而不是单纯从技术上修补，这需要实践，也需要时间，更需要泰国政坛各派力量以全局为重的相互体谅。由此看来，正如多位分析家所认为的，“泰国政局接下来仍将动荡多年”。[2]
　　值得注意的是，年初以来红黄两军的对垒，随着时间的推移，形势也在发生微妙变化。一些黄衫军领袖对阿披实政府的一些做法逐渐感到不满，开始另立新党。6月4日，黄衫军示威者向选举委员会正式提交了登记成立“新政治党”（New Politics Party）的申请。[3]三年前领导军事政变推翻他信政府的前陆军司令颂提也于11月18日当选为祖国党的新领袖。这意味着阿披实将在下一届大选中面对更多的竞争对手，泰国的政治发展又平添了几分变数。
　　2、马来西亚：政治争斗出现新动向
　　2009年，马来西亚政治争斗出现了一些新的动向。随着年初颇具争议的前总理巴达维履行诺言，顺利让位于其副手纳吉布·敦·拉扎克，作为主要执政党的巫统内部的矛盾逐渐趋于缓和，再加上纳吉布上任后采取的一系列稳定政局、发展经济的措施初见成效，其支持率明显上升，因此尽管一方面作为执政党之一的马华党争愈演愈烈，其执政联盟国阵内部的力量受到一定影响，另一方面以人民公正党为核心的反对党人民联盟也频频发起挑战，但马来西亚的政局总体保持了稳定，情况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在过去的一年，马来西亚政局的发展，以下几个方面的变化值得关注：
　　一是马华党争愈演愈烈，执政联盟根基难固。马华即马来西亚华人公会的简称，有时也称“马华公会”，是以巫统为首的执政联盟国民阵线（简称“国阵”）中仅次于巫统的成员党之一，也是马来西亚最大的华人政党，至今已联合执政数十年。年内，马华公会内部的权利之争一度愈演愈烈，从8月底开始持续了四个多月，至今仍尘埃未定，不但自身力量受到严重削弱，而且有可能威胁国阵在下届大选中的胜算以及马来西亚全体华人的利益。马华党争成为年内马来西亚政坛的一大热点，不但在马来西亚华人社会引起强烈反响，而且震动马来西亚朝野，就连政府总理、副总理也表示，如果马华需要，愿意帮助其平息争执。[4]（P12）
　　二是反对党日渐分裂，人民公正党顾问安瓦尔光环渐失。在2008年，与国阵经历了年初大选中实质上的惨败相比较，以前副总理、人民公正党顾问安瓦尔为代表的反对派力量则“如日中天”，处于明显的上升状态。安瓦尔甚至曾公开断言，他可以在三年内获得总理宝座。[5]然而进入2009年以后，安瓦尔厄运不断。一方面，旧官司未了，新官司又来，他又面临着新“鸡奸案”的被起诉；另一方面，由于忙于国际活动而疏于国内的政治事务，“他在国际社会的热度不减，在国内政治的温度却开始冷却”。[4]（P5）面对作为反对党民主联盟核心的公正党的议员跳槽、雪州执政团队内讧、沙巴队伍几近崩盘、士气涣散等情况，安瓦尔似乎束手无策。民主联盟三党明争暗斗，逐渐失去方向，点不起民众的激情，抵挡不了国阵的攻势，安瓦尔看来也有心无力。[5]总之，反对党境况不佳，明显地在走下坡路，这是年内马来西亚政坛的又一个特点。
　　3、菲律宾：新的政治动荡在发展
　　随着阿罗约总统的任期即将于2010年6月届满和下届大选的临近，2009年的菲律宾政坛原有的一些矛盾在进一步激化，各种潜伏的矛盾也相继浮出水面，预示着新一轮的政治动荡即将到来。
　　之所以说年内菲律宾政坛“火药味渐浓”，主要是居于以下几个方面的观察：
　　首先，对阿罗约政府不满的情绪在滋长。在2009年，菲律宾国内对阿罗约政府的不满情绪显著滋长：一是不满其试图修改宪法以延长自己的任期。6月11 日，马尼拉爆发反修宪万人示威，矛头直指阿罗约总统。面对强大的反修宪声浪，阿罗约只得间接声明，她将在2010年卸任。但民调显示，仍然有43%的菲律宾人认为阿罗约没有诚意在任期届满时卸任。[6]二是对其政绩表示不满。据6月8日公布的一项民调显示，有将近半数的菲律宾人对阿罗约总统的表现并不满意。这项由名为“亚洲脉搏”(Pulse Asia)的民意调查公司组织的民调显示，共有46%的受访者对阿罗约的表现感到不满，而支持她的人仅占了26%。[7]
　　其次，政治暗杀事件陡增，菲律宾成为政治社会高风险国家。由于历史、政治、经济、社会、宗教、文化等方面的原因，菲律宾不但政治派别众多、家族政治特点突出、政治斗争异常激烈残酷，而且存在着摩洛民族解放阵线（简称“摩解”）、摩洛伊斯兰阵线（简称“摩伊”）、菲共“新人民军”等反政府武装，以及恐怖组织阿布沙耶夫。此外，菲律宾枪支管理松散，民间共有大约200万支手枪、猎枪和突击步枪等枪械。其中有一半是非法枪械。枪支泛滥，使得菲律宾成为全球发生枪杀案最多的国家，列全球第10位。[8]枪支泛滥，加之政治派别众多，政治斗争异常残酷，每每临近大选，政治暗杀的高潮就要来临。此时，媒体记者、竞选对手、政敌等等都可能成为暗杀的对象。菲律宾“人权促进阵线联盟”（Karapatan）说，自从阿罗约在 2001年上台以来，已有930多人被杀害，其中包括政府的批评者。[9]年内，随着明年大选的日趋临近，政治暗杀的高潮也悄然而至。11月23日，在距离菲律宾首都马尼拉900多公里处的马京达瑙省发生的武装分子劫持并杀害57名人质的事件，就与新一轮大选有关。
　　再者，选战序幕开启，斗争渐趋激烈。11月底，候选人开始报名登记，从而拉开了大选的序幕。仅就总统一职的角逐而言，从一开始就显得很激烈。截止11 月底，表示要竞选下届总统的人，已经有多个，其中热门人选有前总统科拉松·阿基诺之子贝尼格诺·阿基诺三世。其他可能的总统候选人还有前总统马科斯的儿子小马科斯、参议员比利亚尔、前总统埃斯特拉达、参议员埃斯库德罗、现任副总统德卡斯特罗，以及现任国防部长德奥托洛等。[10]其中德奥托洛是阿罗约总统的执政联盟提名的总统候选人。随着时间推移，角逐总统的候选人还会增加，斗争将逐渐走向白热化。
　　4、印度尼西亚：大选再次顺利举行，民主根基日益巩固
　　2009年是印度尼西亚的“选举年”。根据选举的时间表，分别举行了国会选举和总统副总统直选。4月9日，印尼如期举行了国会及地方议会选举，44个政党的1.2万多名国会议员候选人争夺560个国会议席，超过1.2亿选民参加了投票。投票率为61.3%。结果，民主党得票率达20.85%，获得国会 147个议席；戈尔卡党和斗争民主党的得票率分列第二和第三位，分别是14.45%和14.03%；公正福利党、国民公义党、建设统一党、民族复兴党、大印尼行动党（Gerindra）和人民良知党（Hanura）的得票率超过进入国会的最低门槛2.5%，所以本届大选后有9个政党进入国会。[11]
　　国会选举结果公布后，各主要党派参加了7月举行的总统副总统选举。结果，最终有三组正副总统候选人进入竞选对决：第一组为由斗争民主党和大印尼运动党联合推举的正副总统候选人梅加瓦蒂和普拉博沃，第二组为由民主党和23个加盟政党推出的候选人苏西洛和苏迪奥诺，第三组为由戈尔卡党与人民良知党推出的候选人尤素福·卡拉和维兰托。7月8日，印尼正副总统直选如期顺利举行。8月18日，印尼中央选举委员会正式宣布，苏西洛和布迪奥诺组合在全国获得超过 50％选票，在半数省份获得20％以上选票，合法当选下届正副总统，任期五年。[12]
　　纵观年内印尼选举的整个过程，与其邻国菲律宾和马来西亚的大选形成鲜明的对照，其特点非常明显：
　　首先，其选举方式分国会选举和总统副总统直选两步走，虽然时间拖得过长且人力、物力和财力的支出更多，但结果似乎更为公平。主要表现是对选举结果的满意度比较高，对以往普遍存在的选举不公、舞弊等行为的指控很少。据此，国际观察家们也普遍认为，印尼的选举总体上是公正的，其民主政治的根基日益牢固。
　　其次，在为时近两年的整个竞选和选举活动中，政治谋杀、政治暴力事件大幅度减少。众所周知，政治谋杀是许多民族国家选举政治的一种通病，“从肉体消灭政敌”，被认为是“最经济最实用的方法”。每每大选临近，政治对手、新闻记者都成为政敌攻击的对象，绑架、暗杀事件层出不穷。这样的“选举政治”是民主政治发育不成熟的表现。1997/98年亚洲金融危机以前印尼的情况也是这样。但是，自印尼成功实现政治转轨以来，尤其是2004年选举改革，国会选举和总统直选分开举行以来，其政治暴力事件显著减少。年内的选举，尽管偶有政治暴力事件的报道，但一是数字大为减少，二是特别恶劣的案件几乎没有，即便一般的恶性案件也不多见。
　　在肯定印尼民主政治取得进步的同时，也必须看到印尼政治存在的一些问题。
　　第一，选举成本过高，“民主政治“的代价太大。整个选举分两步走，从选举造势、竞选到国会选举、总统选举，整个过程长达近两年，其人力、物力和财力浪费惊人。据普选委员会公布的数字，仅三组正副总统候选人的竞选活动经费预算就高达554亿盾，以1美元兑1万盾计算，约合5540万美元。[13]
　　此外，选举对经济发展的影响也是很直接的。举国上下以选举为中心，主要精力都投入到争夺选票方面去了，各级政府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关注度明显减少。因此，如何降低“选举成本”，看来是其今后的一个努力方向。
　　第二，贪污腐败盛行的问题没有根本性改变，社会矛盾仍然比较突出。尽管苏西洛总统在任期内的表现受到印尼人民的好评，但社会不公的扩大、贪污腐败的盛行等问题仍然很严重。报道显示，10月1日。正当新一届国会议员正在举行就职宣誓时，国会大厦前多个大学生团体的上千名大学生举行抗议示威，要求改革国会，议员必须远离贪污，以及修改刚通过的贪污刑事法院法令等。[14]
        （二）、东盟新成员：越老柬持续稳定，缅甸政局则仍暗伏变数
　　年内，在越南、老挝、柬埔寨和缅甸四个东盟新成员国中，越、老、柬三国继续保持了社会政治的稳定。
　　越、老两国由于其政治制度的“非多元”，政局仍然非常稳定，国内没有任何政治力量能够对党的政权构成严重挑战，因此，党和政府有更多的精力投入经济社会发展、关注民生方面，民众的满意度都比较高。柬埔寨虽然情况比越、老两国特殊，但由于洪森等领导的人民党是一个强势政党，其政府也是一个强势政府，再加上其执政经历长、经验丰富，政局长期保持稳定，经济重建成果显著，人民满意度越来越高，因此近年来柬埔寨政治发展中人民党“一党独大”的格局日益巩固，反对党力量日益萎缩，很难掀起反对浪潮，形不成强有力的挑战。年内，柬埔寨的几个反对党继续分化、萎缩。昔日的国会第一大党奉辛比克党已经沦为第三大党；主要反对党桑兰西党也频频受挫，没有新的发展；拼凑起来的拉那烈党也并未重现辉煌，反而由于拉那烈的“不问党务”而日渐萎缩，引起党内“同志”的强烈不满；而一度被看好的人权党，也自感难有大的发展，年内加紧了与桑兰西党合并的谈判，并已初步决定两党将在2012年区议会选举前合并，以备战2013年的大选。[15]
　　相比之下，缅甸的政局发展则要复杂得多，继续为国际社会所关注。
　　年内，舆论所关注的缅甸政局的发展并非其军人政权是否能维持的问题，而是预定于2010年举行的大选是否有新的变化、发展？以及军政府与民主人士昂山素季关系的变化、军政府与各路民族地方武装的关系等等。至于军政府内部，一般认为头号人物丹瑞仍然牢牢地控制着军政大权，其地位并未受到挑战，军人集团内部基本保持了团结。军政府的控制力似乎还有所增强，其对2010年顺利举行大选似乎胸有成竹。年内，缅甸政局的发展中，最值得关注的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美国与缅甸军政府的关系、军政府与昂山素季的关系出现微妙变化。
　　年初，军政府与昂山素季的关系一直沿袭了水火不相容的状态。为防止昂山素季制造麻烦，顺利推进军政府的民主“路线图”，保证2010年的大选成功举行，在已多次延长的昂山素季的关押期情况下，军政府又以昂山素季违反软禁令、私自会见美国男子耶托为由对其提起诉讼。经过漫长、颇有戏剧性的审讯，直至8 月12日，仰光的永盛监狱法院才以“违反内安法”罪名作出判决。判处昂山素季3年监禁兼劳改，然后又宣布减刑为软禁18个月。[16]（P10）其间，联合国和一些西方国家乃至东盟成员在对缅甸军政府此举进行谴责的同时，也进行了大量的斡旋。虽然联合国特使甘巴里和秘书长潘基文会见昂山素季和军人领袖丹瑞的要求均被拒绝，但军政府对待美国的态度却出现了异乎寻常的变化。2月份，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在访问亚洲期间已经发出了美国有意改变对缅政策的信号。 8月初，美国民主党参议员韦布到访缅甸，就有了意外的收获。他除了获准与丹瑞和昂山素季举行会谈外，还成功带回了擅闯昂山素季住所的美国人耶托。韦布结束访缅后说，他“抱持希望”，相信军人政府会考虑让昂山素季参加2010年大选。[16]（P12）韦布访缅后，无论是美国还是昂山素季，对军政府的态度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昂山素季一改以往一概拒绝与军政府合作的态度，一再表示有意帮助军政府摆脱西方制裁，而美国总统奥巴马也表示要与缅军政府保持建设性接触。[17]（P11）11月3～4日，美国助理国务卿坎贝尔和其助手马里切尔对缅甸进行了为期两天的访问，表示 “美国已准备采取行动来改善同缅甸的关系。不过，这个过程必须先得到缅甸政府相应的行动和努力。”[18]
　　尽管美国有意改变对缅甸的政策，但这是有条件的。美国一方面宣布要同缅甸接触，但另一方面也强调，若缅甸不进行民主改革，美国将不会放松制裁措施。
　　二是果敢事件及军政府与民族地方武装关系的变化。果敢为中缅边境缅方一侧人口约10万的一个县，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彭家声部（即“果敢民族民主同盟军”）与缅政府签署和平协议，成立了高度自治的第一特区。2009年8月7日，缅甸政府军以搜查毒品为由，搜查果敢彭家声部的枪械修理厂引发冲突。果敢地区民众因恐慌大量涌入中国，高峰时达3.7万多人，中国方面陆续设立7个安置点安置难民。8月28日，中国外交部就果敢战事表态，指出：中方密切关注事态发展，希望缅方妥善解决国内有关问题，维护中缅边境地区稳定；也要求缅方保护在缅中国公民的安全和合法权益。进入9月以后，已完全被政府军控制的果敢局势逐渐平静。
　　将各少数民族地方纳入国家主流，是缅政府一以贯之的终极目标。目前20年和平协议已经到期，根据2008年通过的宪法，缅甸所有武装部队要归由缅甸国防军统一指挥。缅政府为举行2010年的大选，需依照宪法统一缅甸的军事力量。为此，军政府已经拟定了将各路民族地方武装整编为国防部下属的边防军的方案并与各路民族地方武装领导进行了沟通，下达了通知，要求“民地武”必须在规定期限内（2009年6月底前）给予答复。由于害怕整编后丢失枪杆子从而失去生存保障，大多数民族地方武装都拒绝整编，其中包括果敢第一特区。因此，为了保障2010年大选的顺利举行，政府军只有采取强制手段，以武力解决。“果敢事件”就是在这种背景下爆发的。
　　

二、东南亚国际关系的发展：热点不少，变数增多

　　
　　2009年东南亚地区国际关系的发展，总体上可以概括为：热点不少，变数增多；双边关系面临新考验，区域合作呈现新特点；东南亚区域一体化的实现仍然任重道远。
　　在2009年，处于国际政治经济形势急剧变化之下的东南亚地区国际关系的发展，有许多值得回忆、思考和总结的东西。一方面是经济全球化加速发展，另一方面是政治多极化特点日益凸显。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使东南亚各国之间原有的一些利益冲突再次浮现，新的矛盾不断产生，考验着近年来一直为人津津乐道的东南亚的区域一体化，考验着东盟共同体建设。
　　一年来东南亚地区国际关系的发展，可以概括为如下几个新的特点：
　　（一）成员国内政问题增多，东盟共同体建设大业受拖累
　　年内，多数东盟成员内政问题突出。一方面，为应对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所有成员国都绞尽脑汁，疲于奔命；另一方面，许多国家要还要用大量精力保政权，维稳定，的确很不轻松。作为印尼的大选年，年内分别举行了国会选举和总统副总统直选，大选的战幕上年初就已拉开，直至10月新总统宣誓就职才偃旗息鼓。在马来西亚，先是新老总理的交接班，接着是执政党与反对党之间、执政党内部尤其是作为执政联盟主要成员党的马华公会内部的权利斗争一浪高过一浪，保政权，维稳定成为马来西亚政要的首要任务。在泰国，从2006年发生推翻前总理他信的军事政变以来至今的三年多时间里，政局持续动荡，至今没有缓和迹象。在菲律宾，阿罗约总统更是面临着来自反对党的、不满民众的、各路反政府武装的尤其是阿布沙耶夫等恐怖组织的反对和威胁，国内问题很多，也很棘手。在缅甸，保政权，维稳定，策划明年大选更是军政府压倒一切的中心任务。
　　总之，对于大多数东盟国家领导人来讲，处理内政是第一位的，搞区域合作只是第二位甚至第三位的。因此，在国内矛盾增多的情况下，“内务”缠身的他们对于所谓东盟共同体的建设，只能是先放一放。正因为如此，才会出现10月底在泰国华欣召开的第15届东盟峰会期间半数东盟国家领导人姗姗来迟，开幕式拍摄不了“全家福”的场景。
　　（二）成员国“国家利益至上”的情绪抬头，内部整合面临新课题
　　随着内外形势的变化，东盟要在2020年建立包括东盟经济共同体、安全共同体、社会文化共同体在内的东南亚共同体目标正日益受到来自内部外部因素的影响。相比之下，来自内部的挑战则更为严重。随着年内东南亚区域问题的增多，一些东盟国家已开始反思“东盟还能维持多久”这类严肃的问题。在10月24日于泰国华欣举行的第15届东盟峰会上，新加坡总理李显龙在发言时就不无忧虑地指出：“东盟应努力且积极地保持中心地位，否则会被边缘化。一旦被边缘化，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损失。”[19]
　　更值得注意的是，作为东盟“龙头老大”的印度尼西亚对东盟共同体建设的态度是否始终如一，是否还感兴趣？年内，已有印尼学者对印尼政府仍然把东南亚和东盟作为外交的优先考虑提出质疑：认为印尼不应该对包括东盟在内的任何国家或国家集团承担义务，而应把新加坡、马来西亚、日本、澳大利亚、中国、印度和美国作为印尼外交关系的第一圈。[20]这虽然只是个别印尼学者的观点，但却显示出东盟内部的整合仍然困难重重的事实。
　　（三）东亚峰会系列会议的一次被迫推迟，一次夭折，影响到东盟合作
　　作为东盟轮值主席国，泰国本应该于上年12月中旬承办东盟峰会系列会议，并邀请东盟成员国首脑到萨兰龙宫参与《东盟宪章》生效的庆典。不幸的是，由于泰国局势动荡加剧，会议无法如期举行。出于安全考虑，泰国政府决定将会议推迟到2009年初举行。进入2009年以后，由于泰国局势仍然难以稳定并且呈不断恶化之势，新上台的阿披实政府又不得不几次更改时间，直至2月底才决定于2月27日至3月1日在华欣举行。后来，由于局势再度动荡，安全形势严峻，会议临近召开之前，泰国政府又决定将东盟峰会系列会议分为两个阶段举行，于2月底3月初先召开东盟峰会，4月上旬再召开东亚峰会系列会议。
　　2月27日至3月1日，第14届东盟峰会围绕“东盟人民的东盟宪章”这一主题展开。东盟10国领导人在会上着重讨论了如何在《东盟宪章》框架下推动一体化建设等一系列重要问题，重申在2015年如期实现以安全、经济和社会文化共同体为支柱的东盟共同体，并签署了《东盟共同体2009－2015年路线图宣言》，以及东盟政治与安全、经济、社会与文化蓝图等文件，为东盟今后7年的发展及共同体建设提出了战略框架、具体目标和政策措施，使东盟共同体建设进入更加具体和实质性的阶段。此外，东盟国家领导人还重点讨论了应对国际金融危机的问题，签署了《东盟货物贸易协定》、《东盟全面投资协定》以及进一步落实东盟服务贸易框架协定等经济合作文件。这些合作文件为东盟在2015年实现货物、服务、投资和熟练工人自由流动的东盟经济共同体目标奠定了重要基础。
　　虽然东盟峰会得以顺利举行，但拟于4月9日至12日在泰国华欣举行的东亚峰会系列会议则并不那么幸运。会议尚未开始，由于支持前总理他信的红衫军包围并冲击会场，东道主阿披实总理不得不宣布取消会议，紧急疏散参会领袖。会议夭折，不但使泰国的国际形象严重受损，而且使东盟内部及其与区域外国家的合作受到很大影响，许多亟待商讨的问题都被迫搁置下来，一些议程直至10月东亚系列峰会议才得以完成。
　　（四）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建设万事齐备
　　与东盟内部合作艰难推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2009年东盟与外部的合作则要顺利得多，特别是东盟与中国的合作。2009年是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建设最关键的一年。按照《中国—东盟全面经济合作框架协议》的时间表，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将于2010年1月1日全面启动。自贸区建成后，中国与文莱、菲律宾、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泰国、新加坡六个东盟成员国间，将有超过90%的产品实行零关税，中国对东盟的平均关税将从目前的9.8%降至0.1%，上述东盟成员国对中国的平均关税将从12.8%降至0.6%。越南、老挝、柬埔寨和缅甸四个东盟新成员将在2015年对90%的中国产品实现零关税的目标。为了迎接这一重要时刻的到来，中国和东盟各国都在做积极的准备。
　　年内，中国和东盟签署了中国——东盟《投资协议》。协议的签署标志着双方圆满地完成了中国—东盟自贸区的谈判任务。随着自贸区货物、服务和投资协议的签署和实施，中国—东盟自贸区的谈判全部完成。
　　2009年，中国和东盟还开展了一系列旨在宣传政策、加强能力建设的活动，帮助企业更好地利用自贸区的优惠政策。双方正共同建设“中国——东盟自贸区商务门户网站”，为企业提供全面、及时、准确和权威的自贸区建设信息及各种商业信息。双方还商定，将于2010年1月在广西南宁举办中国——东盟自贸区论坛。
　　2010年1月1日，中国——盟自由贸易区就将初步建成，即按两步走的计划，将首先在中国与六个东盟老成员之间实现贸易的自由化，到2015年1月1 日则开始在中国与四个东盟新成员中实现贸易自由化。届时，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将全面建成。这是一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事。但是，我们也应当理性地看到，即便双边自由贸易协定已经全面实施，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今后要正常运行还会面临各种问题的考验。
　　首先，中国——东盟签署自贸协定并不意味着所有进出口商品的零关税。即便中国与东盟之间宣布全面实施贸易自由化了，这也仅仅是指双边商品贸易条件下的关税的取消，即零关税，并不涉及非关税壁垒，不涉及所谓的“例外商品”。为维护自己民族国家的利益，相关各方在一定的条件下仍然会动用“例外条款”，搞所谓的“反倾销”。届时，非关税壁垒地问题有可能凸显，贸易争端也将不可避免。
　　其次，即将实施的中国—东盟贸易自由化还不是最全面的贸易自由化，一是此次只涉及中国与东盟10国中的6个老成员国，而越、老、柬、缅四个新成员还有一个过渡期，将推迟5年，至2015才实施。二是即便6个老成员国，参与零关税贸易的也并非所有商品，而是只有7000多种，也就是说只有约90%的商品参与自由贸易。
　　第三，我们还应当看到，即将建成的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是以货物贸易的自由化为核心，以服务贸易的自由化和投资自由化（即国民待遇）为两翼的一项综合性的合作，而且是中国一国与东南亚10个国家作为一个整体之间的贸易自由化。由于东盟10国之间各方面差异很大，发展极不平衡，因而需求不一，所以并非所有东盟10国都完全赞同、满意、支持与中国的包括商品贸易、服务贸易和投资在内的自由贸易区。最近的资料显示，印度尼西亚就有相当一些企业家特别是中小企业家担心，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计划全面实施以后，自己的企业受冲击而倒闭。9月中旬，印尼工业部官员已经表示，纺织业和钢铁业协会已经要求工业部长将拟于2010年1月1日起开始实施的东盟－中国自由贸易区协议推迟到2017年实施。[21] 12月中旬，印尼政府官员表示将请求延期取消针对300多种中国产品的进口关税。[22]
　　第四，我们还必须注意的一点是，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只是东盟与区域外国家建立的一系列自由贸易区中的一个，此外，还有日本—东盟自由贸易区、韩国— 东盟自由贸易区、澳大利亚—东盟自由贸易区、新西兰—东盟自由贸易区，以及正在推动的印度—东盟自由贸易区、欧盟—东盟自由贸易区，将来可能还有美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就目前情况看，东盟10国的年对外贸易总额约1.2万亿美元，中国只是东盟的第四大贸易伙伴，年双边贸易额约2300亿美元。在竞争激烈的背景下，中国与东盟即便实现了贸易的自由化，贸易额的增长也是有限度的。
　　

三、东南亚国家的经济发展：应对金融危机的严峻挑战

　　
　　由于受金融危机的拖累，2009年东南亚地区经济形势的发展虽然企稳回升的趋势日益明显，但不确定的因素仍然存在，大多数国家的经济形势仍然不令人乐观，其经济发展的特点仍然是“在危机中艰难前行”。
　　2008年，在席卷全球的美国金融危机的冲击下，东南亚国家经济发展速度普遍减缓，国内金融市场波动加剧。据各国官方统计，2008年，印尼的经济增长率为6.1%、马来西亚为5.5%、菲律宾为4.4%、新加坡为2.5%、泰国为4.3%，越南为6.5%。与2007年相比，普遍都出现了大幅度下降。进入2009年以后，在世界经济衰退加剧，全球经济增长的不确定因素增加的大环境下，大多数东南亚国家的经济继续增长乏力，增速普遍减缓。
　　年初，对于2009年东盟国家的经济形势，东盟和一些国际经济组织一般都持相对悲观的态度。年初，分析家们普遍认为，由于美国金融危机向发达国家、新兴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经济领域扩散，2009年世界经济增长速度将急速减缓，美、欧、日三大经济体的增长率下降，亚洲发展中国家经济增长将继续放缓。在外部需求急剧萎缩的背景下，东盟国家经济增长率将普遍低于上年。据各国官方预测，2009年印尼经济增长率为4.5%～5%，马来西亚为3.5%，菲律宾为 4.1%～5.1%，新加坡为-2%至1%，泰国为2%，越南为6%～6.5%。虽然各国通货膨胀和货币升值的压力有所减轻，但主要国家的出口贸易和外资流入将大幅度减缓，私人消费也将下降。总之，2009年东南亚各国的宏观经济形势不容乐观。而从微观经济形势看，东盟各国经济的发展将面临一系列问题，诸如世界经济增长不确定因素增加，全球大宗商品的价格波动加剧，国内经济增长下滑，就业压力增大，产业升级乏力，区域间发展不平衡现象突出，金融体系仍比较脆弱等等。[23]按照世界银行副行长兼首席经济学家林毅夫的说法，东南亚国家有可能在2009年乃至更长时间里遭受“危机的第二轮效应”。一般认为，欧洲经济周期要比美国慢一到两年，如果是这样的话，东南亚国家的经济周期同样存在类似甚至更长的时滞，也许要到2009年甚至2010年才会直接作用在东南亚国家。
　　年初，多数东盟国家领导人对年内的经济形势都忧心忡忡，并不看好。2月份，新加坡总理指出，“当前经济衰退的严重程度远超人们想象，没有一个国家或地区能避过当前的危机，而仰赖出口来推动经济增长的新加坡，也难免受到重创。贸工部之前的预测虽是介于负2％至负5％，但是实际情况可能更糟。因此今年将是个艰难的年头。他说，“接下来的两个季度会特别难熬，所以大家还是把安全带系好。”[24] 5月中旬，新加坡财长还在吹冷风，认为“世界经济形势未容乐观，经济复苏之路，仍将‘艰辛而漫长’”。
　　尽管困难大、问题多，东盟国家经济整体增长乏力，但也一些积极向好的表现。下半年以来，东南亚国家经济受益于中国刺激政策的积极影响，走出低谷的迹象已经显现。新加坡贸易及工业部8月10日公布的数据显示，新加坡截至6月30日的三个月GDP较第一季度的增幅折合成年率为20.7%，而该部门在7月份发布的初步数据为增长20.4%。同一天，印度尼西亚中央统计局发布的数据也表明，印尼经济第二季度较上年同期增长4.0%，但较前一季度仍有所加速。东盟10国经济体制和发展程度不一，受世界和区域经济形势影响的程度也不尽相同。新加坡、印尼和泰国等国经济比较依赖出口，在此次金融危机中影响较深，但下半年以来受益于中国经济政策，形势已经开始好转。在中国政府一揽子刺激经济的政策出台后，拉动了国内需求，在世界各国不断削减进口时，中国却加快了进口的步伐，这对东盟各国经济提振是利好的消息。新加坡同中国的港口贸易、印尼对中国出口煤炭、以及泰国与中国农产品出口等受金融危机牵连程度小，发展形势总体良好，这得益于中国有效的宏观经济政策。
　　总之，居于对宏观经济环境的判断，各经济预测机构对年内东盟各国经济增长的预测都比较悲观，而像新加坡等对外贸易依存度较高，以及泰国那样受政局动荡和国际金融危机双重打击的国家，经济困难要更大一些，经济复苏过程可能会更慢一些。但下半年以后，随着世界主要经济体经济的回暖，东南亚大多数国家经济也呈现了企稳向好的一面。必须特别指出的是：年内东南亚国家经济增长的普遍下滑只是暂时的，并不意味着其经济的衰退，大多数东盟国家经济增长的基础仍然完好，恢复高速增长的条件依然存在，东南亚地区仍然是经济发展最具活力的地区之一。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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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国平]
收稿日期：2009-12-25

作者简介：王士录，男，云南省社会科学院东南亚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