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最意外的事 | 我跑去参加了柬埔寨式的丧礼

旅程中，你做过最意想不到的事是什么？我呢，应该就是跑去参加了当地的丧事，而且还去了两次，一次是在保加利亚Sofia溜进了东正教教堂看他们的告别仪式，仪式庄重很有“气质”，离开时还分到了一大个挺好吃的甜面包，而第二次就是上个月我在柬埔寨时无意中乱入的佛教式丧礼。



可能你会觉得我很乱来，这种“大吉利事”的事，有什么好看的？而且丧礼好像是很私人的事，不是亲朋戚友参加会有一种好管闲事的感觉，但是我嘛，就是对人在世上这个最后一次的告别式感兴趣，想看看不同文化的人都用什么方式处理离别与悲伤。

到达柬埔寨的前五天，我在暹粒附近的一个小村庄Lolei做义工，住在一个把自己家改装成英文学校的当地人家中，那里淳朴宁静，是一个连空气都特别轻盈的地方；村庄的中心有一排店、一个寺院还有一家小学，由此可见这是当地很重要的三件事情。

住在Lolei的一天凌晨，睡着睡着，我突然被一阵音乐声吵醒，声音似远还近，应该来自村里某个地方，听起来就好像我们华人打斋时的喇叭声，后来想说反正都醒了，就出去看看吧，也想知道半夜奏喇叭所为何事。

跟着乐声找，我去到了村口的这个活动中心，远远地就看见几个人正在推一辆灵车进去，心里就想啊，果然是丧礼。



走近一看，那辆灵车是一个只有四个轮子的“平台”，上面有一个长方形的凸起，“平台”上装饰着帘布与盆栽，没有引擎，只有前方一个驾驶盘，所以也不算是“车“，动力靠的是一群帮忙推的人。



中心的门前升起了一面白棋，由三角形与长方形组成，作用应该是和我们这里挂的奠灯笼一样，丧事奏乐以及高高挂起棋子，是要通知附近的邻里来送死者最后一程吧？



一开始我并不打算进去打扰死者家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观看，但是随后一位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生要我进去，我指了一指我穿着的粉红色短裤，问他会不够庄重吗？他摇摇手微笑地说没问题。



灵车上放着一个包裹着金纸的球体，上面插着一枝材，不知是什么。

进到中心的前院后，看见死者的棺木停灵在里面的一个小房间中，院子里三三两两坐着人，有的在吹奏乐器，有的在整理香祭；我站在院子中正不知该做什么时，又一位年轻女生走了过来，邀请我进去那个房间看看死者，而我也也进去啦。

房间正中摆放着死者的棺木，前面有她的遗照，是一个很年轻的女生呢；比较有趣的是棺木上披着一张印有小叮当的被单，还缠绕着我们常用来装饰圣诞树的五彩小灯，感觉挺可爱，没看到我们马来西亚华人丧礼会烧的金纸或捧饭。

这时死者同样年轻的先生迎了上来，他身上只绕着一片白布，有点像佛教僧侣披的那种，头发剃光，露出了一边的肩膀，我挺好奇他的头发是因为送奠而剃掉的吗？是当地的风俗？

他向我解释他的妻子因为肝病去世，当地没有完善的医疗措施，他也没有钱为她的妻子医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年轻的妻子离开，说着说着留下了男儿泪。我安慰了他之后，也在他的指示下为死者上了香。



上了香走出小房间后，我原本要离开，那位刚才邀请我入内的女生又走了过来，指了一指旁边摆好的座椅，邀请我坐下，说他们会招待粥水。

好的，我又顺着她的邀请坐了下来；桌子都披上了红布，椅子的后方还绑上了蝴蝶结，不太悲伤的色调，看来柬埔寨人的丧事并不像我们那样忌讳红色，看了看我粉红色的裤子。



坐着等待的当儿，因为办丧事的中心就在村口大路旁，我看着红泥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们，有开着tuk tuk离开村子的司机，有骑着脚踏车到来的学生，有推着小摊子卖早餐的小贩，正对面是一大片绿绿的稻田，大家如故的一天都开始了，要是没有丧事，对于死者家人，那天原本也该是平凡却美好的一天吧？



接着就有人捧着食物上桌了，一大锅的粥、一碟生豆芽和青菜、油条、还有辣椒和白糖。

除了粥，还有汽水。来参加丧事的亲戚邻里都坐了下来，大家一起吃粥，和我同桌的是一对有小孩的年轻夫妇和一位女生。

同桌的太太很亲切地教我先在碗中放入豆芽和青菜，然后她的丈夫很友善地为我的碗装满了了粥，他们不太谙英语，我们沟通都用手势和善意的微笑。



粥是美味的猪杂粥，里面除了有猪肉片、姜、萝卜与猪内脏等，竟然还有猪血。



接着他们再教我放上甜辣酱、白糖和油条。我还是第一次吃粥加白糖，滋味......还不错呢。

吃完了一碗，那位先生又再帮我的碗盛满，吃完了再盛满，最后我乱入别人的丧事，还吃了三大碗猪杂粥。



吃粥的当儿，中心外开来了几台Tuk Tuk排成了一排，我想这是他们的灵车队伍吗？用tuk tuk感觉还挺不错的嘛？



会不会很有烈火战车中摩托车队的feel？酷酷的。



吃了一顿饱餐了之后，我就想说既然吃了别人三大碗粥，我也该贡献一下吧？就当死者是我从未蒙面遥远的朋友吧，我决定送她最后一程。



一位妇女派给了我一束香，香上包着一张当地面值100的货币，绑着两颗糖，糖这个习俗和马来西亚华人的丧礼一样呢。



接着几位男子就合力一起把棺木从小房间中抬上灵车，棺木上的五色小灯拆走了，但那张小叮当被还在，死者的丈夫向我解释说，那张被是他们一起盖过的棉被，这个习俗挺有意思的。



接着，送殡的亲友就开始列队了，队伍前面是从高到矮的小孩，小孩之后是两位年轻男生抬着死者的遗照，然后是一个穿全白的女生，再之后就是两张黑色的布条，最后才是有根麻绳圈拉着的灵车。



穿全白的女生光着脚，白布披在头上，她捧着一个大铁盆。



这就是她捧着的盆子，里面装满了爆米花和当地的货币，是的，爆米花，但这不是看电影用的，这些爆米花和钱是等下一路走的同时要撒在路上的，爆米花代表骨头与肉身，钱代表带不走的财富与物质。

是啊，人死了之后，一切都要留下，带不走的。



一开始邀请我进去的小男生，他的英文说得不错。感觉柬埔寨的丧礼并没有太严肃，好多人都拿出了手机在自拍与大合照，所以我也跟着拍。



队伍列好之后，大家也就开始拉灵车啦！是的，用人手拉，就靠一条绑着灵车的麻绳，当然后面也有人在推啦，只是挺重的。



每个现场的人都把手搭在麻绳上，我想这是他们的风俗吧？车上那位全身白布的就是死者的丈夫。



既然吃了他们的粥，我也帮忙拉，想说应该只是拉到门口，或村口吧？毕竟是用人力！没想到他们竟然一路拉着灵车拉到了坟场.....我也跟着他们步行走到了坟场，也不远啦，大约3公里的距离。



好的，其实用人手拉出了活动中心的门口之后，麻绳就绑在一台小车上，是被小车拉着走啦，不然用人力拉3公里，柬埔寨人也太热血了。



送葬队伍，有步行的、拉麻绳的、推车的、骑摩托的，大家陪着死者与家人一路走到坟场，其他人都很友善，没有觉得我太突兀，还让好位置给我一起拉麻绳。



途中竟然经过了吴哥窟其中一个遗址，Bakong寺，其实我那时还没买吴哥窟的门票是不能进来的，跟着当地人的送殡队竟然进到了。



但是呢，我选择跟着送殡队伍继续走，没有去看这个Bakong。



在走了大约40分钟之后，我们终于到达他们的坟场，坟场前方有几个漆上金漆的尖塔，到坟场外之后，麻绳又从小车上解了下来，再次用人力把灵车拉进去。

那时的我很笨，我竟然在脑中想象着待会的葬礼，想象棺木如何缓缓的被降入墓穴中。别怪我，我就只参加过土葬的丧礼嘛。



把灵车拉到一个似小庙的塔后，灵车被拉着绕了这个塔三圈，然后停在塔前，全部人蹲了下来，棺木被抬到了塔中央的一个台子上，然后又一位和尚出来念经。

那时我还在想，墓穴呢？



和尚念完经后，死者的家人一个个轮流出来绕了棺木走一圈，然后她的丈夫与几位亲人就把棺木抬进了台子前的一个洞中，啊！佛教是火葬的，我怎么就忘了呢？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火葬的丧礼，看着浓浓的烟飘上天空，我想死者的灵魂是不是也被烟带着一起往上飘了呢？这样看，火葬是不是更接近往生呢？死者的家属在一旁哭出声，与无声的烟正好成对比，离开与留下直接的对比。

感性的我在那一刻也留下了眼泪，其实我是想我婆婆了，不知她现在好不好呢？

参加完这场丧礼之后，死者的家人竟然走来跟我道谢，还和我拥抱，我想他们应该是觉得太奇怪有个奇怪的外国人乱入他们家的丧事，幸好他们没觉得我打扰他们，也幸好他们安排了tuk tuk载我回Lolei.....不用我再走3公里的路回去...

愿死者安息，我在柬埔寨，素未蒙面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