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垃圾堆里工作的柬埔寨人

2013-12-17 17:09| 发布者: xinwen| 查看: 88381| 评论: 0|来自: 华商日报

摘要: 　　暹粒市区东南方向约20公里处的安龙皮（AnlongPi）村是暹粒市的主要垃圾处理区。近来，由于中文媒体的关注，关于安龙皮的消息和图片在网络上突然蔓延开来。　　11月14日，环球网发出一篇不知出处的实习翻译稿《 ...

　　暹粒市区东南方向约20公里处的安龙皮（AnlongPi）村是暹粒市的主要垃圾处理区。近来，由于中文媒体的关注，关于安龙皮的消息和图片在网络上突然蔓延开来。
　　11月14日，环球网发出一篇不知出处的实习翻译稿《生活在垃圾堆上的柬埔寨人》，引发大量转载。记者在谷歌上搜索，用时0.12秒，查到85200条结果。
　　事实上，这不是环球网第一次发布此消息了。去年12月，它已经报道过一次暹粒垃圾问题。这一次的报道，实际属于炒冷饭。
　　那么，环球网的报道是否属实，暹粒的垃圾场是否还在？本报记者前往暹粒，一探究竟。
　　这是工作，不是生活（小标题）
　　“这个村子约有300名居民，他们的生活条件极其贫困。而这里作为暹粒市的垃圾处理区，过去的这三年来垃圾倾倒量却在不断地增加。西班牙摄影师奥马?哈法那多次到访安龙皮村，用镜头记录下了当地人的艰难生活。”（环球网，2013年11月14日）
　　安龙皮村，在柬埔寨黄页网站中搜索，叫做AnlungPi，位于德罗边托姆公社内。
　　沿着6号公路直行，驱车20分钟左右，可以看到德罗边托姆公社警察局的门牌。往里走5分钟即可到达垃圾场。
　　垃圾场占地约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四周都是农田。记者到达时，正有垃圾车运来满满一车的垃圾。大约有40名工人围在垃圾车旁作业，一双胶鞋、一条头巾、一把铁钩、一个麻袋，这就是他们的全部装备。工人中不乏10来岁的孩子。
沿着垃圾场往里走，拐进一条小路，树丛和开阔的空地挡住了垃圾场的恶臭。一位村民正在溪边洗衣服，记者与她攀谈起来。
这位村民名叫卡登，因为家庭的缘故，搬来这里3年了。她曾在金边的宾馆工作，在那里她学会了用英语交流。她家是垃圾场附近鲜有的几户人家之一。她说：“那些在垃圾场工作的人，大多数都是从其他地方来的，这里只有4家人住。”
　　住在垃圾场附近，饮用水资源是个大问题。卡登和她的丈夫每天都要去一公里以外的免费学校附近挑井水来喝。据环球网去年报道，水井是旅居香港的柬埔寨人索马利那捐赠的，一共有四口。然而，已有一口水井被盗。
　　谈话间得知，卡登的丈夫正在垃圾场工作着。他们有一对儿女，儿子3岁，女儿6岁，现在在村里的免费学校读书。“等他们大一些的时候，我再送他们到暹粒市区去。”
　　垃圾场的工作是主要收入来源（小标题）
　　空气中不断充斥着对人体健康损伤极大的毒气，但是安龙皮村的村民每天却不得不呼吸着这些有毒气体。（环球网，2013年11月14日）
　　住在垃圾场附近，不会对生活有影响吗？卡登笑着说：“有一些垃圾是没问题的”。虽然垃圾场使得他们的居住环境恶化，但在卡登眼里，更重要的是这个垃圾场给他们带来了收入。
　　卡登说，她和丈夫平时都在垃圾场拾荒。每人每月有50美元的收入，好的时候有80元。
　　垃圾场周围鲜有人家居住，村民们可以选择远离垃圾场生活。来到垃圾场的，只是为了谋生。每天清晨，伴随着第一辆垃圾车到来，也会有大量的“淘宝者”蜂拥而至。一个叫费德瑞?艾德莫的摄影师在网站上晒出了他的安龙皮之行。他在博文里说，他遇到了一个会说英语的女人，不知道是否就是记者所遇到的卡登：“他们的日常收入比在城市的某些宾馆好，这些收入可以维持他们的生活，抚养孩子长大，还能养几只鸡。”
费德瑞在博文里写道：
　　他们似乎不明白有更好的生活的可能，
　　在这个世界，茉莉花不再生长，
　　除了日收入，其他都没有意义。
　　有毒的环境，生锈的铁钉，嗡嗡的苍蝇不会打扰到他们。
　　日落时分，大自然的吵声闹声混合，这片土地变成另一个星球。
　　一些孩子骑车路过，他们的背影构成了一副悲伤的图景。
　　费德瑞的文字虽然煽情，但至少描绘的是亲眼所见。相比之下，环球网的报道更让人困惑。“近几个月来，参观这个垃圾山的游客大量增加。‘极度贫困’却成为了‘旅游热点’，这对安龙皮的当地村民来说，无疑给他们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参观垃圾山的游客大量增加，此说法从何而来？现场除了本报记者，并没有其他外来人。而卡登也说，没有见游客来过。
告别卡登，离开垃圾场。又一辆垃圾车来过，倾倒了一车的垃圾。一个工人忙不迭地穿好胶鞋，从我身边匆匆而过，奔向垃圾车。
　　柬埔寨垃圾，何去何从（小标题）
　　“这三年中，暹粒市的垃圾倾倒量成倍增长，已经远远超过了垃圾填埋池的承受量。垃圾中有机与无机成分不断发生生物化学作用，产生许多有毒物质。这些有毒物质通过雨水渗入土壤，污染附近土地与地下水源;垃圾发酵过程中产生的沼气排向空气中，刺鼻的气体严重污染了周围的空气；过去的两年中，安龙皮村的垃圾工人一直在焚化大面积的“垃圾山”，以便能够腾出空间来堆放新的垃圾。”（环球网2013年11月）
　　作为暹粒市的垃圾处理区，这个垃圾场已经存在了7年了。不同于目前世界各国采用的焚烧炉技术，安龙皮垃圾场的处理方式是就地堆放、焚烧。记者在现场看到，裸露在空地上的垃圾灰烬堆成了山，余烟中冒着星火。好在这个场地足够开阔，让刺鼻的恶臭在空气中消散了。
　　在首都金边也曾有类似情况。宋仁枳垃圾场曾经是金边市唯一的垃圾场，当时的情景跟记者在暹粒垃圾场看到的如出一辙。如今，宋仁枳垃圾场已走进历史，而新的垃圾场──镇艾已启用。据悉，镇艾垃圾场参照的是越南河内垃圾处理技术，挖20米深坑填埋。最关键是镇艾位置偏远，鲜有拾荒者到达。而在暹粒垃圾场的拾荒者主要是周边的村民，人数较多，并且因为工作环境的恶劣，被外国媒体形容为生活在垃圾堆上的柬埔寨人。
暹粒市的垃圾处理方式，只是柬埔寨垃圾问题的一个缩影。从国内普遍情况来看，目前垃圾处理的现状是：居民每天将垃圾扔到固定地点，大多数都没有收集容器，更别提分类收集。
　　送到垃圾场进行焚烧填埋的方式也非常原始：无人问津，就将垃圾倾倒在空地上就地焚烧，严重污染空气的同时，也引来了大量拾荒者；有人反映，就拉到更偏远的地方，兴建新的填埋池。然而，填埋的方法需占用大量土地。同时，垃圾中有害成份对大气、土壤及水源也会造成严重污染，不仅破坏生态环境，还严重危害人体健康。
　　没有有效的垃圾管理体系——从源头减量和科学分类意识的缺乏，再到处理方式的简单粗暴，都是如今垃圾处理种种问题的症结所在。
　　从全球范围来看，垃圾问题是个世界难题。在城市化进程中，垃圾作为城市代谢的产物曾经是城市发展的负担，世界上许多城市均有过垃圾围城的局面。而如今，垃圾被认为是最具开发潜力的、永不枯竭的“城市矿藏”，是“放错地方的资源”。这既是对垃圾认识的深入和深化，也是城市发展的必然要求。
　　（以上人名、地名皆为音译）
　　【采访手记】
　　我们每天都在制造垃圾，却不知道垃圾向何处去。一个月前，当我看到网络上疯转环球网的图片新闻时，触目惊心，半信半疑。到了现场后，我反而平静了。因为那里的人们也很平静。他们就像对待一份正常的工作一样对待眼前的垃圾。在卡登爽朗的笑容面前，先前抱有的同情更显得有些可笑。
　　Some dumps is OK.
　　卡登用极简的英语表达了她对垃圾场的看法，却又充满了深意：是允许，是感激，甚至是希望？听到她的答案时，我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回应表情来掩饰自己的错愕。
　　我知道我拿到了一手资料，但是我依然疑惑。垃圾场应该是什么样的，贫穷真的就是一切问题的根源吗？国家贫穷，所以没有能力建造更好的垃圾场；人民贫穷，所以在垃圾场的收入比平时收入高得多。那么，有没有更好的途径呢？让垃圾处理更卫生环保，让农民不再需要依靠捡垃圾增收。
写这个稿子的时候查了很多资料，也找到了一些相关的非政府组织。比如Globalteer。为了帮助当地人摆脱贫困，当地人托曼决定从教育抓起，办起了安龙皮村免费学校。也就是上文中卡登提到的免费学校，那所学校里只有3个老师。“学校的目标是为了帮助当地儿童将来找到一份好的工作，而不是成为农民或者垃圾场拾荒者。”Globalteer曾经到访安龙皮村，并在网站上写了详细的说明，呼吁人们关注安龙皮村的孩子们，帮助这个学校继续办下去。“学校的地理位置决定了让我们的志愿者来此支援不切实际，他们需要更直接的捐助。想要帮助安龙皮村的孩子，可以联系我们。”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暹粒垃圾场存在了七年，不知何时能够进步。如果我们无力改变大环境，那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努力。Globalteer组织在网站上公布了他们的联系方式，欢迎有意愿的朋友联系他们。
　　脱贫，从教育开始。也许短时间内看不到效果，但从长远来看，它是最好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