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是个神奇的国家。 神奇之一在于,这个国家居然不通用本国的货币瑞尔,而是通用美元。其实在众多的发展中国家里,同时使用本国货币和外币的并不少见,但是像柬埔寨这样的,还真是万国寻一的特例呢。 柬埔寨货币瑞尔 没有哪个国家会希望本国通用的货币由外币掌控,柬埔寨也一样,但这是特殊时期遗留下来的产物。 1975年红色高棉时期,柬埔寨央行被炸毁,本国货币被废除,当时的政权试图将柬埔寨改造成无阶级差别的社会,这样一来,就需要没收私产、关闭银行等,使柬埔寨重新回到以物易物的时代,这直接导致柬埔寨失去了国家货币体系。 本国货币被废除,但是日常的贸易流通其实还是存在的,这促使素来稳固的美元因此获得了机会。 1980年柬埔寨迎来了国家解放,重建货币制度也被提上了议程。但是时代的创口太大,岂是短时间就能抹平,美元早已在当地站稳了脚跟。 长期的动荡,使得柬埔寨人民对货币制度不抱有信心,说废除就能废除的货币,哪有坚固的美元靠谱呢,而且想要重建这种信任,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国家解放初期,柬埔寨政府也没有强制要求本国企业和人民使用本国货币,因此,美元就这么在当地存活了下来,与瑞尔同时流通。及至今日,美元的风头彻底压过了瑞尔,柬埔寨央行曾经指出,至2017年年底,柬埔寨央行的现金和银行存款中,外国货币占了83%,而且主要是美元。 1 外币在国内为主要的通行货币,这对一个主权独立的国家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首先,柬埔寨的经济,将因此在很大程度上受限于美元。 我们知道,美国这些年来颇有些“挟美元而令诸国”的态势,今年以来,就已经加息了三次,每次都引起世界警惕,各国也只得马上跟着加息。加息将使世界各地的美元回流美国银行,造成市场上流通的美元量减少,而由于美元具有“国际结算货币”的地位,其将成为其他国家抢购的产品,而其他国家的货币却成为了丢弃的对象,遭遇贬值,这将对一国的经济贸易影响极大。所以,在柬埔寨的成衣出口占了GDP的6成以上的情况下,如果美元持续升值,那么柬埔寨的成衣成本会增高,出口商品价格也会提高,对其他国家来说不划算,会相应拉低柬埔寨在出口价格上的竞争力。 过度依赖美元结算,也降低了柬埔寨的货币政策自主性,当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上时,很难根据国情对本国货币作出政策调整。即使是增加或者减少瑞尔的流通量,也无法对当前的经济大局造成深刻的影响,只能随着美元的走势随波逐流。 再者,实行双币制也会让柬埔寨政府损失大量的铸币税。所谓铸币税,指的是发行货币的组织或国家政府,享有货币发行面值减去发行成本后,换取实际经济资源的利益,从中攫取发行货币所产生的特定收益。比如一张100美元的钞票印刷成本也许只有一美元,但是却能购买100美元的商品,其中的99美元差价就是铸币税,是政府财政的重要来源。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铸币税无疑是一笔非常庞大的财政收入,但是美元可不是柬埔寨政府印制发行的,柬埔寨政府对此只可远观不可获取,岂不难受? 因此,去美元化势在必行。 为了去美元化,柬埔寨政府做了不少努力,比如缴税、政府发工资、水电费等都改用瑞尔来结算,连股市和不少餐厅都开始采用瑞尔。去美元化,实行货币自主,是柬埔寨政府的最终目的,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积重难返之下,或许需要几十年时间才能消除美元的影响,扶正瑞尔的正宫之位。 既然此战旷日持久,那何不引入美元的大敌来分担火力。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美元的敌人不少,其中最强大的敌人之一是人民币。这些年随着中国国力的提升,对周边国家的影响力日益增强,人民币强势崛起,逐步加速国际化进程。如果柬埔寨想要摆脱美元一家独大的局面,人民币就成了不能忽视的存在,在本国货币瑞尔尚未成长起来之前,引入人民币,将能有效遏制美元称霸柬埔寨天下的趋势。 10月25日,柬埔寨国家银行(NBC)副行长在人民币国际化论坛上表示,人民币在中国和柬埔寨的贸易往来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目前人民币在柬埔寨的使用量上升了10%。 这是柬埔寨自支持人民币在柬流通以来获得的第一次胜利。 2 事实上,这次的胜利来自于长年累月的铺垫。 中国对柬埔寨极为看重,在柬埔寨深耕多年。除了柬埔寨跟中国有深厚的友谊之外,柬埔寨所处的位置,也能为中国的海外投资起到连接东南亚诸国的作用,尤其是关系到“一带一路”的顺利布局,为此,中国在柬埔寨的大手笔投资可不少。 西哈努克港经济特区鸟瞰效果图 西哈努克经济特区就是其中的代表作,去年中国在西港经济特区的投资额就已高达3.1亿美元,总共有约110个项目。西港之外,整个柬埔寨范围内,中国的投资力度都不小,从2013年到今年,已经累计投资了210亿美元,俨然成了柬埔寨最大的投资来源国。 如果人民币在柬埔寨流通,中国公司和柬埔寨公司的合作将会更加便利,不用去看美元的脸色。日前柬埔寨独立经济分析员詹速坡指出,人民币在柬埔寨的流通,能够促进中柬的贸易往来,推动柬埔寨经济增长。 除了双方合作力度较大、两国关系良好的因素外,其实以人民币来作为当地结算的好处也是很大的。一来可以减少货币兑换的成本,降低了进出口商所面临的汇率风险。在柬埔寨投资的中国人那么多,肯定是希望用人民币来交易,因为这样可以不受汇率浮动的影响,把损失降到最低。 柬埔寨的中国银行 因此,中国有意使人民币在柬埔寨国内流通,而柬埔寨需要中国的资金帮助,在此前提下,放开人民币流通渠道便是最好的选择。截至目前为止,中国银行和中国工商银行已经落户柬埔寨,可以作为清算结构,以人民币来开展业务,甚至,柬埔寨还允许某些银行和金融机构以人民币来运营。 人民币的地位,得到了柬埔寨官方的承认。 3 除了投资方面,还有一个事实是柬埔寨不得不正视的,那就是前往柬埔寨的游客及在当地长期居住的外国人中,中国人占了大多数。 笔者曾有过出国经历,深知在国外兑换货币有多麻烦,换多了花不完,换少了不够花,面额太大商家还找不开。笔者也曾痴痴地想过,如果随便去哪都可以使用人民币,那该多好,如果可以直接用支付宝和微信支付,那就更好了,手持一部手机便可走遍天下。 作为热爱旅游的大国,每年出国旅游的中国人非常多,即使是平摊到各个国家,仅去往柬埔寨旅游的人数就极其可观。作为柬埔寨最大的客源国,2017年柬埔寨接待的560万人次外国游客中,中国游客就高达100万人次,今年上半年,更是高达93.17万人次,占了上半年300.16万外国游客人次的31%。中国人那么多,每年出去一小撮,就挤满了柬埔寨。 人多了,货币交易就成了问题。 使用外国货币,始终没有本国的方便,这么多人来到柬埔寨,还得需要兑换美元才能够随心所欲地买买买,使用外币还得受汇率换算的影响,这给中国游客带来的麻烦不少。 基于此,柬埔寨旅游部政务部长何萨伦曾说过:“我们已经呼吁旅游业者如餐馆、旅店、娱乐场所和兑换店,接受人民币付账以方便中国游客在我们的国家消费。” 柬埔寨中国商店 除了流动的游客,长期居住在柬埔寨的中国人对人民币在柬埔寨的结算也起到了推动作用。根据柬埔寨最近发布的官方数据,目前在柬埔寨居住的中国人已超21万。有人觉得实际不止这个数字,因为当你走在柬埔寨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中国人的身影。而且,柬埔寨有许多商店是中国人开设的,大多也是以中国顾客为主,同一国家的人,在交易中肯定更乐意使用本国的货币,结算起来极为方便。所以,人民币在柬埔寨是非常有市场需求的,还是非常大非常迫切的需求。 4 既有摆脱美元掌控的政治考量,又有鼓励更多中国人到柬投资旅游的经济需求,柬埔寨对人民币的支持也就水到渠成了。 而人民币在柬埔寨的流通已经不仅限于纸币。 在中国,已经普及了互联网支付,中国人养成了不管去到哪里买东西,都掏出手机扫一扫的习惯,而这一风潮也已刮到了东南亚,柬埔寨就是其中的一个受益国。2017年,支付宝携手柬埔寨支付平台Pi Pay,正式进军柬埔寨市场,同年,微信支付也登陆柬埔寨。使用人民币结算,实现无需纸币、可直接通过互联网进行交易的梦想,已经在柬埔寨逐渐成为现实。 此次在柬埔寨的使用量上升10%,只是人民币的初次胜利,人民币的海外征途不会停止。未来,人民币将会成长到足以在柬埔寨国内与美元相互抗衡的地步,而这所带来的一系列好处,将会使在柬的华人投资者和游客大受脾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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