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哥窟：伟大且可敬的一堆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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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不爱历史，也对人类文明之兴衰毫无兴趣的话，吴哥遗迹就只是一堆石头而已。有人这样说过。在暹粒一星期，我看庙五天，黄昏归途势必经过那热点吴哥窟(Angkor Wat)，司机必向我重复一句：你看，天天都很多很多人。是的，大家都来了，用不同方式来占有吴哥窟或吴哥各个遗迹，用摄影贴上人影留念，用录影机将四面走廊的壁画录相起来准备归国播放，买一张张名信片收藏”吴哥窟”，用双脚登高爬下，踩着吴哥的砂岩才过瘾。 　　总之，人人都来吴哥窟，人人都来翻转“点石成金”那一句话，将我们人类的伟大建筑踩成了一堆石头而已。于是，发生了什么事？吴哥窟中象征宇宙小山峰的一塔，原本搭有一条方便旅客登上的木梯，也给我们这些总是喜欢一览众山小（征服者姿态）的旅客踩塌了。我到之时，加上畏高，常常站塔下瞻仰而已。我以为吴哥各庙之伟大，或者一切伟大之建筑，其实正是需要我们站住抬头仰观之。再说，我们怀疑数百年前，吴哥窟之梯级造了出来，无非供人无声赤脚跣足踏上，而不是由着我们这些现代人球鞋砰砰爬登。脚与石，原应有着一种直接且原始的亲近。 　　我们恰好没有时间品味吴哥遗迹

在赞叹吴哥遗迹雕刻如何之精细又复杂时，游客却恰好没有时间停下脚步细细品味。

　　坦白说，有时吴哥遗迹在我们眼中就只能是一堆石头而已。尤其，我们这些备受时限的游客，在赞叹吴哥遗迹雕刻如何之精细又复杂时，早已不自觉犯上矛盾的错误：雕刻越是精细，其实，越是需要时间欣赏。时间，我们这些现代人恰好严缺。就这样，科技与金钱派上用场了，或拍，或录，或买明信片、DVD、VCD、盗版书籍，以便人离柬国，余生再慢慢欣赏那吴哥窟之辉煌，或安慰自己：我去过一趟了。远在那时，我就想撮引并稍微改写张爱玲的话：创作这样充满细节的建筑固然需要时间，欣赏的人一样需要花上许多时间。我们恰好没有时间。 　　所以，吴哥窟之精细，也许是从前的人有这样的闲情可以创作并细细赏观之，不然，则是我们太忙，以致匆匆过目的结果，大而化之将细节略过不见，像我无数朋友的话，都只是一堆石头，不是吗？欣赏之余还必须了解，给自己上一堂堂彼邦历史的课，我们对本国历史尚且不太热衷，还会对别国的盛衰投注热情？吴哥窟也许是伟大的，我们现代人并不。第一天晨早，人在吴哥窟时，我只能将书上皆有的雕刻看个大概，焦点放在吴哥窟周遭的棕糖树。 　　误堕人间的仙女后裔 　　棕糖树，是柬埔寨的国树，多用途：花序可以酿酒制糖；树干可以制船做屋梁，平日则可系牛，供人底下歇息；尖尖长叶可以铺盖屋顶。自空中机舱窗口望下来，你会发现其树冠是球状的，其躯干细瘦，植于地面上，像是大地伸出的一道道绿色触须。乍看，吴哥窟属于纵阔的建筑，因为有了这些撑天的棕糖树，又多了一种崇高的意味。至少，一树撑天，是我自吴哥窟中经常乐见的景观之一。

吴哥遗迹一隅。

　　再来，便是壁上的仙女，还有现实的孩童。庙庙壁上皆有仙女的雕刻，或作手梳头状，或一手捧一只小鸟（往往缺了），或手拿着一枝待放的荷花。来暹粒，入目频率蛮高的其一字眼：Apsara（仙女）。酒店如此命名，饼家也取名如此。欲看表演，夜晚也有仙女之舞翩翩然。人人赞叹吴哥遗迹中的仙女神态竟然各异，多巧妙！我们也许能欣赏这些壁上仙女，却极有可能对这些仙女的原型极为不耐烦，欲挥之，欲驱之，或脸色一沉。怎么说？ 　　暹粒难道有真正的仙女可寻？如果我们仍然相信一切艺术之想象乃以现实作为基础的话，那么，迎面向你兜售盗版书、丝巾、矿泉水等的高棉少女或小女孩，他们极有可能便是这些壁上仙女的后裔。至少，我们不能排除一点：当初壁上仙女之脸孔身段的造型，想必以这些高棉女性的祖先作为模特儿刻划出来的。壁上仙女，意念上尽管超现实，取材却是基于活生生的现实。我们看见了艺术，却没将有血有肉的人放在眼里，岂不荒谬？ 　　许多时候，我比较愿意想象，那眼前的兜售者——小贩，都是一个个遭受贬谪人间受苦的仙女。其中，有一个（我不太能够确定当地人的年龄，营养不良，使到孩童岁数与我国的有差距），手臂上挂满了各色待售的丝巾，见我坐下一处，走来用英文说，你可以买给你妈妈（我说，她太老了），你姐姐（我说，我只有哥哥），你的女友（我说，我刚刚失恋）。总之，凡我生命之中可能有的女性，她都提了出来，她实在有着可爱的固执。见你不买，原是开价一条3美元的丝巾，自动减成了三条1美元。小仙女，涂了唇膏，手脚都是一圈圈的银环，赤着脚站我面前，一双眼睛哀哀然，是用眼神哀求。她用英文说，我今天没有一宗买卖。 　　人人都想将一些东西带回国 [table=200,#dd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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