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森，从寺院走出的柬埔寨强人5：逃亡越南

洪森多次讲到1977年他为躲避波尔布特的追杀被迫逃亡越南的往事。对于洪森来讲，这段往事，以及后来在越南军队的支持下推翻波尔布特，重返柬埔寨，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尽管他在1991年的著作《柬埔寨130年中》详细解释了请求越南出兵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因为当时世界上没有任何国家愿意帮助柬埔寨来结束波尔布特的统治。尽管他一直坚持认为越南对柬埔寨是有恩的，但是他自己内心深处却始终有种耻辱的隐痛。柬埔寨民族和越南民族之间的隔阂有着长久的历史原因，洪森后来讲，当时决定去越南是一个耻辱的被迫选择。
    1977年6月20日7时，洪森和他的四名知己从靠近柬埔寨越南边界的一个营地出发，朝越南方向走去。他的这些追随者是涅宏（NHEK HUON）、努棠（NUCH THAN）、桑萨（SAN SANH）、鲍殷（PAOR EAN）。
    他们随身只带了一些大米、还有火柴和香烟。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两国军队布设的雷区。21日凌晨2时，洪森一行越过边界进入越南。边界的柬埔寨一侧是磅占省棉末县的一个村庄。越南一侧是贝河（SONG BE）省的碌宁（LOC NINH）县。
    进入越南境内200米处，洪森下令休息做饭，他们煮了锅稀粥吃。这时，洪森的几个随从哭了。洪森心里也很难过，但是他不愿当众落泪。
    他们继续前进了约四公里，稍微休息后，丢掉全部武器，徒手前进。他们明白，身上的武器现在已经成为危险的导火线。路上他们没有遇到越南军队，一直到下午2时，才看到了越南的第一个村子。在那里他们遇到了一队下工的橡胶工人。洪森5人被带到了村公所。几分钟后，一群民兵围住了他们，把枪口对准洪森。这是洪森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用枪指着。越南人怀疑他们是刺探情报的奸细，他们被盘问了一个半小时。洪森辩解道，他是红色高棉的高级军官，刺探情报的任务根本不用他亲自出马。
    盘问过后，越南人的态度有所好转。他们用米饭和红烧猪肉招待从柬埔寨那边过来的不速之客。洪森开始感到浑身发冷，后来知道患了疟疾。
    下午4点，洪森一行被送到4公里外的橡胶园，接受一名越军营长的审问，向他们了解波尔布特军队的布防情况。洪森讲了很多。但是这个营长不相信25岁的洪森有如此漫长的军事生涯，而且担任高级职务。
    审讯后，洪森等人被用卡车送到了碌宁县城。洪森被当作高级军官和其他4人分开，进行单独审问。审问他的是一个团长。问得很细，审问从早晨7点一直到深更半夜。其他几个柬埔寨人还以为洪森被越南人杀了，一去不回。巧得很，这个审问洪森的军官，正好是洪森在抗美救国战争时就认识的。洪森告诉团长，他率领的部队有两千多人。
    第二天下午3时，洪森等人再次被送上卡车，但是没有人告诉他们到哪里去。他们当时真担心自己被送回柬埔寨。当路碑告诉他们车子正朝贝河方向开去，他们心中的石头才算落了地。在贝河省会，他们被关在一个军营里，住的地方被铁皮围住，看不到外面。
    在越南最初的22天，洪森等人被看成是犯人，他们的待遇是每月6000盾。洪森用一半的钱吃饭，剩下的买烟抽。刚开始，他们晚上睡在地上，后来才给了他们床和蚊帐。洪森的疟疾更加利害，他被送进省军区医院，稍微自由点，生活条件有所改善。
    洪森逃亡越南后，他的妻子文拉妮的处境十分艰难。她被派去砍树，干重体力劳动。这时，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5个月了。不久流言传出，说文拉妮生下孩子就死了。再往后，有消息说洪森在逃亡越南的路上死了。这个消息反而帮助了文拉妮，她的处境有所改善。
    洪森在碌宁接受了20多天的审问，接下来又住了3个月。这时越南人已经确信洪森真的背弃了波尔布特。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洪森向越南提出了政治避难的要求。洪森的要求得到了同意。
    洪森的待遇进一步得到提高，每天有2万1000越南盾的津贴，这相当于政府部长的水平。洪森不但有饭吃，有烟抽，而且还有了一些节余。他喜欢抽VAM CO牌子的越南烟。
    1977年9月30日，对于洪森来说是个及其重要的日子。洪森被送到南部的胡志明市，他见到了越南人民军总参谋长文进勇（NAN TIENG DUNG）和其他一些高级将领。那天波尔布特正好在中国访问。正是由于波尔布特越来越接近中国，使越南更感到需要寻找在柬埔寨的盟友。文进勇和洪森就柬埔寨情况长时间交换了看法。洪森在会面时要求越南提供援助，但遭到越南拒绝。越南人提出了别的建议，让洪森等先去泰国，然后转到第三国去。洪森当场表示，如果越南不给武器打回柬埔寨，他宁愿回国和柬埔寨人民一道死。这时的越南，还没有下决心搞掉波尔布特。
   2004年4月，笔者和赞助商一道向洪森赠送翻译出版的洪森第二本著作《柬埔寨10年》，在靠近独立纪念碑的洪森寓所，洪森向笔者讲到了当年他逃亡越南后，他在越南监狱中向越南提出的5点要求：1-逃入越南的柬埔寨人是政治避难，不要遣返回去。2-逃亡越南的红色高棉干部也要按照政治避难对待。3-允许在柬埔寨越南边界建立基地，在和红色高棉作战失利时可以退入越南境内，可以从柬埔寨政治难民中招募军队。4-提供武器和必要作战物资。5-同意抵抗力量通过越南领土和在泰国老挝边境地区, 与反对波尔布特力量建立联系。
    就在洪森等人逃亡越南这年底，波尔布特军队向越南发动大规模进攻，柬埔寨军队占领了越南西宁（TAY NINH）的部分地区。这促使越南开始改变不支持洪森的政策，决定对柬埔寨进行军事报复。越南的军事行动使大批柬埔寨群众乘机逃入越南。
    越南现在相信了洪森所说的波尔布特已经制定了进攻越南的计划。越南开始了称之为自卫还击的大规模军事行动。越南军队攻入柬埔寨的柴桢、菠萝勉、磅占和干丹省的一些地方，纵深达30到70公里。可是到了1978年2月，柬埔寨军队又攻入越南的西宁纵深地区，并用130毫米大炮轰击了该省省会。越南军队则在飞机和坦克掩护下，在北起柬埔寨的拉塔那基里省南到柴桢省，沿700公里柬越边界发动了攻势，进入柬埔寨领土30公里。边界战争升级，两国宣布断绝外交关系。
    据说，当时洪森建议越南军队的军事打击可以更重一些，但是越南采取了“有利有节”的方针，没有向更纵深推进。越南同意帮助洪森建立军队。洪森从柬埔寨难民中募集兵员，组建了28个营。洪森同时出任柬埔寨东部地区湄公河沿岸抵抗力量总指挥。
在组建军队的过程中，洪森结识了不少越南高级军队将领，和他们建立了良好的个人关系。这些人中包括越南第七军区司令兼胡志明市卫戍司令陈文茶（TRAN VAN TRA），以及多名副司令员。他们之间的友谊一直保持到现在。
建军初期和洪森一道工作的人中，一些佼佼者后来成为人民党军队的将军，也成为洪森在人民党内地位的强大支柱。1997年中，人民党和奉辛比克党矛盾尖锐，政敌攻击说洪森在人民党内地位不稳。洪森反击说，现在能搞掉洪森的人还没有出生。军队高级将领几乎都是他在过去20年中提拔起来的。洪森对军队的控制能力是不争的事实。
在洪森结交的众多越南高级领导人中，黎德英（LE DUC ANH）是在越南政治军事方面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他在1990年成为越南国家主席。洪森在1977年逃亡越南的时候，他是第九军区司令员，后来调任第七军区司令员。洪森是在住院时和他认识的。当时洪森生病，住在一所专门为中高级干部看病的医院里，洪森住在大楼四层的将军病房，是那里最年轻的高干病人，为避开人们的注意，洪森假称自己是从老挝来的。为保密起见，越南方面给他起了一个越南名字MAI PHUC，意思是“永远开心的人”，从X地区来。黎德英在第七军区工作的时候，向洪森提供了大量帮助，还派了不少将军和大校帮助他组建军队。洪森还记得，黎德英是越南领导人中最早向他表示推翻波尔布特斗争肯定能够成功的人。而在那时，越南政府还在仔细估算提供洪森援助的数量和规模。
洪森说，当时越南只在财政、武器装备和军事训练提供援助，政治上则由洪森他们自己决定。25岁的洪森就是从那时开始，逐步练就了起草政治文件的能力。
1979年推翻波尔布特之后，当年追随洪森逃亡越南的四个亲信继续和洪森保持了亲密的关系。涅宏在金边的军事机构里担任高级职务。1983年到1985年担任柬埔寨西部战场指挥员，后因严重疟疾调往磅占省担任第二军区副司令员。但是由于健康原因，后来调回金边在参谋部工作。
努棠被任命为人民党青年部部长，这个职务原先一直是由洪森自己担任的。后来他被任命为国家橡胶总局副局长。
桑萨1979年担任营长，在马德望与红色高棉军队作战。后来调到商业部，升任局长。
最后一个是鲍殷，开始在国防部后勤部里工作，之后离开柬埔寨到国外定居。
    （未完待续，欢迎继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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